北京南池子文化保護區(qū)改建工程左右為難

　　“愿意搬呀，怎么不搬呢？我們一家三代20多口人擠在這不到100平方米的平房里，擁擠不說，生活上也不方便呀。”最后一批遷出南池子的一位老人對我們這樣說。北京南池子改建工程是從今年5月開始的，很快就引起了媒體的關注。南池子作為北京市市政府確立的25片歷史文化保護區(qū)之一，其拆遷從一開始就受到了一些專家的反對。他們認為，南池子代表了原汁原味的老北京文化，拆遷，是對其人文環(huán)境的嚴重破壞。

　　此次南池子危改工程，拆遷面積為5.4萬平方米，占南池子整個面積近一半。1999年，北京市市政府為了保護北京的古城建筑文化，確立了包括南池子在內的25片歷史文化保護區(qū)。并從2000年開始編制這25片保護區(qū)的保護規(guī)劃。此次南池子改建工程作為一個試點，在25片保護區(qū)中首當其沖，引起的爭論超乎人們想像。

　　筆者從南池子拆遷指揮部了解到，經過東城區(qū)房管局的鑒定，南池子危房數為92％。此次拆遷，由專家鑒定的22個結構完善，質量相對較好的院落得以保留。同時，南池子的人口密度很大，5.4萬平方米的面積除掉大街胡同，住了近1000戶人家，人均居住面積僅為4至6平方米?！拔覀円患胰跀D在10多平米的房里，孩子大了，本來就擁擠的屋子只能在中間扯一布簾。屋里放了兩張床，家具簡直就沒地方擱?！弊≡谀铣刈拥囊晃恢心陭D女這樣對筆者說。

　　筆者看到，私搭亂建的廚房、廁所、雜物間已使原來的四合院面目全非。有的四合院墻根處的青磚已有近三分之一被腐蝕脫落。

　　拆遷指揮部總指揮劉霜林告訴筆者，重新規(guī)劃后的南池子，院落將由原來的192個減少到33個。新設計的院落均采用圍和式的“四合樓”形式?！八暮蠘恰睘閮蓪拥木幼牵ㄩ芨卟怀^6米），保留傳統(tǒng)四合院青磚灰瓦的格調。同時，改造后的居民樓還將鋪進7根管線，包括網絡、電信等，將建立起1萬多平方米的綠化地帶。40％的土地（原有的四合院、街道）將得到保存。另外，人口回遷率保持在40％以內也是這次改建后的規(guī)定。

　　盡管拆遷方認為，“改建后的南池子將會保留原有風貌的96％”，但還是有不少專家對此提出質疑。清華大學建筑學院呂舟教授說，25片歷史文化保護區(qū)只占到北京舊城的17％，已經是很少了，難道就不能把僅有的17％劃出來作為一個歷史文化保護示范，認認真真地對它進行研究，為什么還要再動它，真是讓人費解。

　　呂教授認為，北京的這類改造已經有許多教訓了。北京平安大道拓寬后與兩邊的四合院就很不協調，尺度不對稱，而且文化底蘊也不濃了。改造后的南池子能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，也很令人懷疑。在西方，人們會為自己擁有一間有歷史價值的老房而感到自豪，將它視為一筆財富，而中國老百姓在這方面的感情似乎就淡薄了些。

　　但曾經參與了南池子鑒定工作的古建筑研究專家王世仁則認為：“南池子這樣做是可以的。我們應該先談物質，再談文化。絕不能以犧牲居住質量來保存歷史風貌?！?br>
　　“居民上個廁所都要走上300多米，寒冬臘月怎么辦？夏天端著尿盆走來走去又像什么樣。”王世仁說，不能說一拆就錯了，要看拆的目的是什么，拆掉那些老房，違章建筑是為了改善老百姓的居住環(huán)境，提高他們的生活質量。“老百姓憑什么要付出代價？如果哪個院子胡同發(fā)生火災，幾尺寬的胡同，連消防車也進不來，后果由誰負責？”

　　“我們住在高樓里，可以拿南池子作為一種文化來欣賞。但這些居民是每天要忍受這樣擁擠不便的環(huán)境。假如讓我們在這里住三四個月，我們是不是還能輕松地高喊保護？”

　　談到25片歷史文化保護區(qū)的整體保護，王說，要力圖尋找到保護人文環(huán)境和改善居住環(huán)境的結合點。重新規(guī)劃的南池子延續(xù)了歷史風貌，突出了重點文物普渡寺，同時又使老百姓擁擠，破舊的居住環(huán)境得到改善，這種模式是合理的。當然推及到25片，每片都有特殊情況，例如東四北、西四北、鑼鼓巷，就不應該走南池子這樣的路。他們這幾片的院落保存完好，應盡量保護。

　　北京大學社會發(fā)展學教授林彬則認為，百姓的生存發(fā)展權和文物保護之間的矛盾并不是不可調和的。南池子改造工程，從社會發(fā)展學角度來看，是對人的生存環(huán)境進行改善，但在改造的過程中，歷史文化區(qū)的內涵能不能保存下來，會不會只形似而神不似，這就要取決于歷史文化與工程規(guī)劃實施的溝通程度了。

　　林教授說，對歷史文化區(qū)的保護不僅是幾處文物和幾個四合院，更應是保留氛圍，像上海、揚州的幾處文化遺址，夾雜在現代化的建筑當中，一兩間古房與周圍的商業(yè)區(qū)混在一起，歷史文化風貌也蕩然無存了。改造后的南池子可以開發(fā)為參觀區(qū)。那種既保存又居住的方式是不合適的。人口密度的增大，本身就是對傳統(tǒng)四合院的破壞。四合院以普通住宅的形式很難保存。

　　7月28日，筆者在南池子看到，拆遷工作已經進入尾聲。專家們的爭論還在繼續(xù)，但這并未影響到工程的進展。處在爭論漩渦中的南池子居民，更關心的是能以什么樣的補償價格住上夢寐以求的大房子。